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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二十五回 偷骨殖何九送丧供人头武二设祭
更新时间:2024-02-12  作者: 施耐庵   本书关键词: 历史 | 历史小说 | 宋朝演义 | 四大名著 | 水浒传 | 明智屋小说 | 施耐庵 | 农民起义 | 施耐庵 | 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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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北宋末年以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好汉从聚义梁山泊,到受朝廷招安,再到征四寇,灭叛党,最终却遭奸人谋害的英雄故事。《》的内容构成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前七十回是一大部分,主要抨击统治阶级的腐朽残忍和歌颂起义英雄的反抗精神;七十回以后写受招安、征辽、征田虎、征王庆、征方腊,是另一大部分。前一部分写人民反官府,反映的是阶级矛盾;后一部分写忠臣反奸臣,反映的是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宋江等受招安以后,处处受到奸臣的排挤和陷害,甚至最终被害死。

两个火家又寻扇旧门,一迳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常曾不知中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则个。'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後又早四十余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隔壁王婆听得,生怕决撒,即便走过来帮他支吾。武松又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地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杀了这个乾娘。我又是个没脚蟹,不是这个乾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留了三日,把出去烧化了。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日,便是断七。

天色渐白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麽病死了?那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道:却是谁买棺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

这何九叔却才起来,听得是武松归了,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迭,急急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日方回。到这里有句闲话说则个,请那尊步同往。何九叔道:小人便去。都头,且请拜茶。武松道:不必,免赐。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何故反扰?武松道:且坐。

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飕的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的惊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吐气。武松捋起双袖,握着尖刀,指何九叔道:小子粗疏,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休惊怕,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哥哥死的缘故,便不干涉你!我若伤了你,不是好汉!倘若有半句儿差,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笼!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

武松用开,看那袋儿里时,两块酥黑骨头,一锭十两银子;便问道:怎地见得是老大证见?何九叔道:小人并然不知前後因地。忽於正月二十二日,在家,只见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殓武大郎尸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拦住邀小人同去酒店里吃了一瓶酒。西门庆取出这十两银子付与小人,分付道:'所殓的尸首,凡百事遮盖。'小人从来得知道那人是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这银子,小人去到大郎家里,揭起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系是生前中毒的尸首。小人本待声张起来,只是又没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恶,扶归家来了,只是火家自去殓了尸首,不曾接受一文。第三日,听得扛出去烧化,小人买了一陌纸去山头假做人情;使转了王婆并令嫂,暗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这骨殖酥黑,系是毒药身死的证见。这张纸上写着年月日时并送丧人的姓名,便是小人口词了。都头详察。武松道:奸夫还是何人?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谁。小人闲听得说来,有个卖梨儿的郓哥,那小厮曾和大郎去茶坊里捉奸。这条街上,谁人不知。都头要知备细,可问郓哥。武松道:是。既然有这个人时,一同去走一遭。

郓哥道:我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得一篮儿雪梨要去寻西门庆大郎挂一钩子,一地里没寻他处。问人时,说道:'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做一处;如今刮上了他,每日只在那里。'我听得了这话,一迳奔去寻他,叵耐王婆老猪狗拦住,不放我入房里去。吃我把话来侵他底子,那猪狗便打我一顿栗暴,直叉我出来,将我梨儿都倾在街上。我气苦了,去寻你大郎,说与他备细,他便要去捉奸。我道:'你不济事,西门庆那厮手脚了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吃他告了倒不好。我明日和你约在巷口取齐,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张见西门庆入茶坊里去时,我先入去,你便寄了担儿等着。只看我丢出篮儿来,你便抢入来捉奸。'我这日又提了一篮梨儿,迳去茶坊里,被我骂那老猪狗,那婆子便来打我,吃我先把篮儿撇出街上,一头顶住那老狗在壁上。武大郎却抢入去时,婆子要去拦截,却被我顶住了,只叫得'武大来也!'原来倒吃他两个顶住了门。大郎只在房门外声张,却不提防西门庆那厮开了房门,奔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了。我见那妇人随後便出来,扶大郎不动,我慌忙也自走了。过得五七日,说大郎死了。我却不知怎地死了。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当日与县吏商议。原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官人自不必说;因此,官吏通同计较道:这件事难以理问。知县道: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偏向麽?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当行即行。

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又理会。收了银子和骨殖,再付与何九叔收下了;下厅来到自己房内,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留在房里相等一等,我去便来也。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离了县衙,将了砚瓦笔墨,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首,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安排在家里。约莫也是巳牌时候,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放下心不怕他,大着胆看他怎的。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楼来问道:有甚麽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诸邻舍街坊,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可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的点起两枝蜡烛,焚起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後面烫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後把门。

武松又请这边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二郎道:小人忙些,不劳都头生受。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又不长久,便请到家。那姚二郎只得随顺到来,便教去王婆肩下坐了。又去对门请两家。一家是开纸马桶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四郎道:小人买卖撇不得,不及陪奉。武松道:如何使得;众高邻都在那里了。不由他不来,被武松扯到家里,道:老人家爷父一般。便请在嫂嫂肩下坐了。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那里肯来,被武松不管他,拖了过来,却请去赵四郎肩下坐了。

土兵斟到第四杯酒,前後共吃了七杯酒过,众人却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席!只见武松喝叫土兵:且收拾过了杯盘,少间再吃。武松抹桌子。众邻舍却待起身。武松把两只手一拦,道:正要说话。一干高邻在这里,中间那位高邻会写字?姚二郎便道: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便卷起双袖,去衣裳底下飕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来;右手四指笼着刀靶,大拇指按住掩心,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道:诸位高邻在此,小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只要众位做个证见!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排好了桌子;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胡正卿胳答答抖着说:小……小人……便……写……写。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胡正卿拿着笔拂那纸,道:王婆,你实说!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教说甚麽?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那个去!你不说时,我先剐了这个淫妇,後杀你这老狗!提起刀来,望那妇人脸上便拙两拙。那妇人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我!你放我起来,我说便了!

武松叫他说一句,却叫胡正卿写一句。王婆道:咬虫!你先招了,我如何赖得过!只苦了老身!王婆也只得招认了。把这婆子口词也叫胡正卿写了。从头至尾都写在上面。叫他两个都点指画了字,就叫四家邻舍画了名,也画了字。叫土兵解答膊来,背接绑了这老狗,卷了口词,藏在怀里。叫土兵取碗酒来供养在灵床子前,拖过这妇人来跪在灵前,喝那老狗也跪在灵前,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今日兄弟与你报仇雪恨!叫土兵把纸钱点着。

武松包了妇人那颗头,一直奔西门庆生药铺前来,看着主管,唱个喏,问道:大官人在麽?主管道:却才出去。武松道:借一步闲说一句。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不敢不出来。武松一引引到侧首僻静巷内,蓦然翻过脸来道:你要死却是要活?主管慌道: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伤犯了都……武松道:你要死,休说西门庆去向!你若要活,实对我说西门庆在那里!主管道:却才和……和一个相识……去……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武松听了,转身便走。那主管惊得半晌移脚不动,自去了。

武松伸手下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也钻出窗子外,涌身望下只一跳,跳在当街上;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看这西门庆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来动。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头相结在一处,提在手里;把着那口刀,一直奔回紫石街来;叫土兵开了门,将两颗人头供养在灵前;把那碗冷酒浇奠了,有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早升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奸夫和淫妇,今日就行烧化。便叫土兵楼上请高邻下来,把那婆子押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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