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一百六十七章尔辈亦名将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一百六十七章尔辈亦名将←→:、、、、、、、、、、、、、、
庞如山岳的飞云楼船,荷甲数千,是如何能有如此之灵巧,在娑婆龙域里穿梭自如,一次次逃过围堵。
这是旗孝谦所惊叹的。人族这个姜望,有超卓的危险嗅觉,敏锐且果决。倘若易地而处,他自问只逃得了自己。
但惊叹之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眼下娑婆龙域已是确定的人族主攻战场,诸方严阵以待,族内强者正在赶来。
无论外围战局如何,姜望这已经被吞入腹内的小虫,注定翻不出什么浪花。
于他和鳌黄钟来说,涉及整个惑世的战争,他们没能力去影响,擒杀这个霸国侯爵、人族骄命,已是泼天大功。
他一直不出手,等的就是陈治涛掀开底牌,为他而用。
借皋皆陛下谋近海群岛之局,顺便地把姜望装进筐来,实是令他得意的妙手。也要感谢陈治涛的配合。
此刻,姜望他们的底牌已经一张张翻开,到了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
“下雨了。”
他站在张开肉翅的鳍乘头顶,享受着这种将猎物逼入绝境的感觉。在沧海窝里横有什么意思?捕杀人族强者,才不负兵略。
“情况有些不对。”飞云楼船上,勉强以禁制之术修补了加速法阵的陈治涛,走到姜望旁边:“未免太安静。”
娑婆龙域是海族经营许久的地盘,一路逃来也看到了许多海穴、兽场,养着各种各样的海兽。也被许多支海族卫队拦截过,费了不少力气才得以冲关。
但越往腹地走,阻碍竟越微弱。
方元猷斟酌着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主力都去了己酉界域参与大战,所以才导致腹地空虚,拦不得我们呢?”
陈治涛道:“娑婆龙域是海族的大本营,再怎么腹地空虚,也不存在拦不得我们的情况。”
“前方如此安静,说明他们已经捕捉到我们的行踪,把握了我们的进军目标。所以不让那些零散的卫队做无谓牺牲,甚至于提前疏散普通海族……”姜望平静地道:“旗孝谦和鳌黄钟已是胜券在握,现在开始考虑耗损了。”
“那现在我们?”陈治涛问。
姜望道:“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路。”
陈治涛虚弱地笑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姜望目视前方,在那茫无边际的天与海,寻找着他的路:“不,撞到南墙,撞倒南墙。”
天府修士相较于普通的神通内府,优势在于哪里?
不仅在于更多的神通选择,更强的体魄。
更在于恐怖的持续作战能力。
道元和神通之光的恢复速度,都远胜于普通修士。五府轮转,生生不息。
在长距离的追逃中,尤其有关键的作用。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距离可言。
随着飞云楼船不断往娑婆龙域腹地突进,姜望所选择的目标,也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旗孝谦和鳌黄钟眼里。
他的选择本就不多!
在螺狮壳里做道场,姜望辗转腾挪,已经尽可能地延长了被发现的时间。甩掉追击、躲过阻截好几次。
然而无论是旗孝谦,又或鳌黄钟,都不是轻易能够应付的存在。在方向被明确之后,被拦住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就已经到了那个时间。
现在仍然需要做过一场,用刀剑来决定,是否还能继续往前。
他们不会回头,不能回头,甚至不能停顿太久。
姜望已经嗅到了风雨。
而后飞云楼船真个撞进了雨幕中。
方元猷握紧了军刀。
所有甲士屏息凝神,他们都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陈治涛喃声道:“希望旗孝谦在前方是做好了剿杀人族军队的准备,摆出的是攻击的阵型。”
姜望当然知道陈治涛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旗孝谦打阵地防御的能力,在杀进娑婆龙域的最初,就已经让人印象深刻。彼时他们在军队最巅峰的状态,也未能速攻速破。而陈治涛所乘钓龙舟,乃钓海楼宝船。所携百名内府,是镇海盟的中坚力量,里间有各宗长老,有各个家族支柱,有的经营一方,有的苦修多年……皆为精锐中的精锐,却一时尽覆,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陈治涛清醒地认识到旗孝谦是一堵墙。是一堵行至近前需转弯的墙。
他其实也赞同。
但如他所说,已经别无选择。
那就撞上去!
看看是头破血流,还是南墙塌陷!
姜望立在甲板最前方,蒸腾的烟甲将雨珠逼开,高高举起他的右拳,像是长夜里不灭的火炬。
当四面八方聚拢的声闻之情报,传递来最关键的信息。
“全军听令!”他沉声喝道。
他飞跃起来:“随我冲锋!”
整艘飞云楼船上,除了操纵楼船的必要士卒,其余甲士全部随之跃起。“杀!
!”气血涌动,元力呼啸,瞬间成阵。
射月弩咆孝着发动,布满符文的铸铁重箭在前方开路。击碎雨幕,杀进那茫茫的雨夜里。
阵地的迷雾被吹开。
海族那如山似壁的大军,就这样横亘在前。像是长夜里沉默的、能够吞噬一切的巨兽。也沉默地吞噬了射月弩几近神临的一击。
在占据绝对优势、已经锁死目标方位的情况下,旗孝谦仍然是摆出了最稳的阵型。甚至于他仍然藏身军阵中,不见行踪。
姜望想要拼死复刻逼退鳌黄钟的那一幕,也是不能。
别无选择。
姜望第一次真正在战场上亲自操纵军阵!
气血混成的兵煞将他重重包裹,这感觉像是披上了一件沉重的、巨大的战甲。
借助仙念调理士卒气血的流向。
他成为整支军队里,那个唯一的意志、掌控所有聚合的力量,遵循着兵阵本质的方向,可以演化属于此阵的种种杀法!
这是最基础的锋失阵。
他选择了最尖锐的方式。
滚滚兵煞化成了一支血色重箭,倏然一闪,杀至前峰。
三千甲士结锋失!
以硬碰硬,以锐对尖,武安大军撞上了海族大军。
两团兵煞绞杀在一起,天空蒸腾起密集的血气,几乎将雨云推走!
姜望掌控军阵,能够清晰地把握兵煞,能够发现随他征伐至此的战士,正在一个个死去!
他的眼里因出血来,但不出声。
他唯有不断地调整兵煞,不断地维持军阵的运行,不断地往前杀,往前撞……冲撞敌阵须有壮士死,撞不破敌阵死全军!
以死亡来计数的时间,过渡得格外艰难。
除了咬牙硬撑,也别无选择。
在某一个时刻,呼,豁然开朗!
那好似千仞之壁的海族防线,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恰似天穹雨云,被散溢的气血推开来,因而见得天光。
还剩一千三百六十七人。姜望略嗅气血,以点兵之术证得这个数字,席卷着稀薄许多的兵煞之云继续往前。
前方旗孝谦!
他在此布置了二段阵地!
此刻他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姜望的视野中。
脚踩数十丈高大的战争之兽鳍乘。那张开的似垂天之云的肉翅上,栖息着一只只烟雾缭绕的恶犬。
烟犬的头顶,又立着一只只长了翅膀的小小飞鱼。
就在姜望携军而来的这一刻,数以千计的烟犬腾跃而来。
嗷呜!嗷呜!
嗡!嗡!嗡!
在这凶恶的嘈音里,旗孝谦的声音如此清晰:“环爆飞鱼配烟狗,鱼广渊的作品向你致意!”
恐怖的爆炸发生了。
滚滚黑色浓烟如有灵之恶兽,一个照面即扑了上来。
军队兵煞惯能破法,却在此恶烟之下急剧消融。
一点赤光在煞云深处骤然亮起,而急速扩张。
焰流星横空,焰雀飞舞,焰花开放,烈焰的雄城已筑就。
姜望只身护军阵,独以火界对抗毒火毒烟。三昧真火尽情张舞,此来焚火亦焚烟!
漫天流火一掌收,姜望继续往前。
但站在鳍乘头顶的旗孝谦,只是用一根食指,往姜望身后点了点。
在那里,鳌黄钟已经席卷兵煞,像滔天巨浪一样拍来!
伐世军已追至!
三千甲士余得一千一,余者气血亦近竭。
真是山穷水尽时!
立身在军阵里的陈治涛涩声道:“真是南墙!”
姜望却只是默默地解了兵煞,拔出长剑。
“今日一战,我们牺牲太多。行至此处,我们踏着的是同袍的尸骨。姜望别无他言……”他跃身起来,往前疾冲:“今先死于阵前!”
刷!刷!刷!
武安甲士一千一,踩在残薄的煞云上,皆拔刀!
刀光一片向海族。
“同行!
旗孝谦不动声色地往后撤,指挥军队往前顶。
前方是又一道稳固的军事防线。
后方是鳌黄钟率伐世军似大浪冲来。
天合地崩,山拦海阻。
当此危时,忽有一声啸响。
一卷金色大旗以恐怖的高速杀破雨幕,拦腰撞在了伐世军的兵煞浪涛上!
兵家重器,烈日战旗!
是旸谷的军队!
此旗迎风一展,旗杆高有十五丈,旗面展开亦九丈!
旗面只绣一个血红色的字——“山”。
在此战旗卷兵煞,拦腰撞断伐世军的同时。
那站在鳍乘头顶的旗孝谦忽然定在远处,却是他脚下的影子,在这一刻探出了蛇一样的影索,以不可回避的速度,将他紧紧捆住。
烈日战旗,弄影神通!
来者正是符彦青!
他即是率军进攻鳌黄钟所镇界河的主将。
鳌黄钟料定人族大军即便过河,也要吃他空城一计,不敢贸然行事。这当中争取的时间空当,足够他擒杀姜望而后返。
但他不知道他面对的是符彦青。
身怀弄影神通的符彦青,在万军之中亦是来去自如,如何不敢过河,不敢横趟?
他迅速摸清情况,引军在广阔的娑婆龙域里横冲直撞,却恰好捕捉到了伐世军的踪迹,一路逐来此地,于关键的时刻出手,一举截断鳌黄钟之军势!
这当然算得上姜望的又一次好运气。
而他从来擅长把握机会,在海族军阵里连转连折,像一道曲折的青色雷电,瞬间噼落鳍乘,剑削敌首!
在长相思斩落敌颅、鲜血狂飙的同时,姜望便已意识到……此亦傀身!
“旗孝谦已死!”他高声雄喝,声作雷霆滚滚:“还有谁来试剑!”
声音为他所掌,根本不容解释。
旗孝谦的傀身能够骗过他姜望,必然要先骗过他自己的部下。因为拱卫他的那些海族战士,不可能全不露破绽。
故而此道雷声一出,稳如山岳的这道军阵防线,顷刻便千疮百孔,裂隙遍处。
三昧真火在巨兽鳍乘身上迅速蔓延,姜望踏足而起,直赴中军。
耳仙人坐观自在耳,他在陷入混乱的海族军队里,准确找到了旗孝谦躲藏的身影。
不必沟通,身后的一切交给陈治涛,交给符彦青,交给方元猷。他要独来,斩将夺旗!
大军如海,他似孤舟独行。
破浪涛,断兵煞,此意甚决!
他的状态并不好,可他自信能杀旗孝谦。他也希望旗孝谦有反杀他的信心,他在旗孝谦的眼睛里,看到过强者的自信。
四目相对,视线接触,神魂将起……
然后姜望便听到了一声尖利至极的锐响,此声尖锐到,声闻仙态都险些没能捕捉!
而乾阳赤童梭巡四处,视野里已经丢失了旗孝谦!只有茫茫海族军队里的一道残影,被跌跌撞撞的海族战士轻易挤破了,如烟散去。
不是什么如鳌黄钟般的阵旗的力量,也非是类似于迟尺天涯的神通。
就只是速度,纯粹的速度!
一念杀意起,旗孝谦已无踪。
跑得太快太果断。
这样的才能卓异的将领,怎么一点险都不肯冒,如何就轻易放弃了军队?
姜望愕然,但没有时间感慨,抬手即是一道焰花焚城,砸在了已经士气跌落的海族大军之中,让烈焰开出鲜花,让混乱变成溃散。
“吾已击破此阵!
没有核心将领组织,没有军阵聚力,此身是勐犸入蚁群。
他的声音化作刀枪剑戟,四处杀伐。
他的剑光好似明月初升,泼雪大地。
在华丽的烟甲中,是充血过而格外冷硬的眼睛。
在青色的战靴之下,是熊熊燃烧、不容扑灭的烈焰。
是千军溃散,恐惧痛嚎!
他就这样杀回来,似神似魔,飞向悬停高穹的飞云楼船,高高越过此船去,面迎正回军与符彦青厮杀的鳌黄钟——
“尔辈亦名将,黄泉路上,不好叫旗孝谦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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