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唐青山脸色蓦然一变，跳起来往厨房跑去。\r

唐爷爷、唐奶奶，阿公阿奶也急忙站起身，跟在唐青山后头，一边七嘴八舌：\r

“哎哟，你这老头子，要喝茶自己不会烧水，就会支使我孙女，看看，烫着了！得多疼呀！”\r

“诶！怎么就烫着啦？上次我大孙女在厨房里还烧了一桌子菜，都没怎么着啊！”\r

“可能是城里炉子太高级了，小曼不会弄，在乡下烧惯柴火了！”\r

“是啊是啊，小曼用火还是挺谨慎的。”\r

“肯定是浩浩在旁边捣乱，才让姐姐被烫着了！是不是？浩浩？”\r

唐爷爷被唐奶奶批得够戗，顺手把孙子拉上来挡着。\r

唐浩诚无语，但他此时顾不得自己躺枪，只冷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听到姐姐被烫伤，他们竟然是如此表现，这是亲父母吗？难怪姐姐不肯和他们相认，换了是自己，也同样不能原谅！\r

唐青云脸上倒是现出着急之色，却仍是要把唐雅萱抱到沙发上安放好，这才大步往厨房走去。\r

而吴晓文索性坐着没动，用手帕仔细擦干净眼泪，抬起头先看看唐雅萱，见她没事，然后才朝唐浩诚招手：“浩浩，来妈妈这里！”\r

唐浩诚走到吴晓文跟前，距离三步远站定，吴晓文伸长手臂也碰不到他，嗔怪道：“近点儿，这么久没见着我的小宝贝，让妈妈好好看看你！”\r

唐浩诚表情漠然，放寒假和顾少钦去莞城接姐姐和阿公阿奶进京过年，途经G省省城，他们不是没去过吴晓文那里，但远远地看见唐雅萱站在阳台上晒太阳，唐浩诚就没有了上楼走进那个家的想法。\r

“妈妈的宝贝，唐雅萱是吗？”\r

吴晓文看向唐雅萱，唐雅萱立刻回望过来，眼里还含着泪，目光满是乞求，像只可怜兮兮遭遗弃的小兽，吴晓文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萱萱和浩浩，都是妈妈的心头宝！”\r

唐浩诚绷起了脸：“妈妈别忘了，萱萱只是你错抱回来的孩子，不是我唐家血脉，请不要把我跟她相提并论！我和唐曼曼才是同根生，如果曼曼不是你的宝，那么我也情愿不是！”\r

“浩浩……”\r

吴晓文听到儿子这话，下意识地有些心虚，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竟把小曼给遗漏掉，那一个，也是自己生的！\r

但眼见儿子板着张小脸，远远站着跟自己说话，那五官神情、倔犟模样跟小曼拒绝自己的时候几乎是如出一辙，再想到自己陷入如今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小曼的悖逆不孝引起！莫名地，心底很快涌上来一股恼恨情绪，推动之前积压在胸口的激愤怨艾，把她那点心虚荡涤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理直气壮的责难：\r

“浩浩，注意你的态度！唐氏家规，对亲长应该如何？我是你母亲，你就是这样对待母亲的？果然近墨者黑，之前和萱萱在一起多好啊，活泼开朗、彬彬有礼，这才跟着曼曼几天，看看都变成什么样了！唐浩诚，我可告诉你……”\r

“吴晓文，我也告诉你：背后说人坏话是长舌妇行为，当面指谪，是寻仇！我家曼曼到底做了什么，招来你这么大的恨意？你告诉我，我是她家长，咱们可以谈谈，做个了断！但从此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在人前背后论说曼曼是非，不管真假，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你要相信，我说到做到！”\r

吴晓文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果然看见唐青山提着水壶走了过来，他身后是唐青云、小曼和四位老人。\r

在唐家，吴晓文只除了畏惧唐奶奶，并不怎么怕唐爷爷，反倒是唐青山，看上去觉得他温情和气，其实最不易接近，嫁进唐家十多年，一只手能数得来的几次家庭团聚，大伯哥和弟媳妇之间几乎没有过交谈，偶尔，唐青山用淡漠清冷的目光看她一眼，她都禁不住犯怵。\r

唐青云说，老头子和老太太已经决定，把曼曼记在唐青山名下，吴晓文十分不愿意，但是，唐青云都争不过唐青山，她就更没有勇气和唐青山面对反驳。\r

所以，她才要把唐雅萱带在身边，这是被唐家人逼的——既然不把亲生女儿给她，还不许她留着养女傍身吗？\r

请尊重人权！你们没有生养女儿、享受到女儿的贴心温暖，可以不懂，但必须理解一个生养过女儿的母亲的心！\r

唐青山动手沏茶，嘴里也没停下来：“唐青云、吴晓文，你们都过来坐下。你，吴晓文，刚才说的那番话，给我一个解释！”\r

唐爷爷、唐奶奶和阿公阿奶在沙发上落坐，唐奶奶说道：“我和老头子没死呢，还有曼曼的阿公阿奶在这里，要解释也该是跟我们几个老的说。吴晓文，你说那些话，明着指责曼曼、浩浩教养不如萱萱，实际上是在质疑我们四个不会教孩子。很可笑，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量？我给你保留最后的体面，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对于教养问题，你根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连你的母亲林爱真，一样没有！”\r

吴晓文刚恢复常态的脸色又转回惨白，受的打击太多，心里设下重重防备，她反而真的坚强起来，哪怕仍心有余悸，身子也不再轻微颤抖，凭着一股激愤，她再次勇敢地直视唐奶奶：\r

“就事论事，请不要四处牵扯到不相干的无辜之人！还有，讥讽别人可笑之前，请先自省其身，您所做的事，才真正让人耻笑！”\r

“吴晓文！”唐青云上前拉了妻子一把：“你这是怎么了？撞邪了吗？咱们回家团圆过年，不是招老人生气来了！”\r

吴晓文甩开唐青云的手，眼睛瞬间红透：“回家团圆过年？你也不看看，人家容得下我们吗？青云，十几年了，我早受够了！现在是新时代，不是旧社会！我生在新华夏，长在红旗下！我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们唐家，再不能忍受你们这种老封建家庭的压迫！”\r

“你……你不可理喻！”唐青云也气白了脸。\r

唐青山安安稳稳地分了茶，给几位老人奉上，叫浩浩、曼曼自己过来拿茶喝，唐青云、吴晓文和唐雅萱就不管了，他们要喝水，暖水瓶里有工作人员白天烧好的开水，想喝茶？对不起，自个儿沏去。\r

唐爷爷喝了两口茶，眼睛微眯，朝曼曼笑了笑——他大孙女烧的水就是不一样啊，沏出茶来醇香甘爽，滋味好极了！\r

但他脸上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又换上了冷肃端严，因为心里面不痛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吴晓文这个儿媳妇简直厌烦失望透顶。\r

以前老伴儿还没病重卧床，家事一律归老伴管，他偶尔过问，从不插手，老伴不喜欢吴晓文他能理解，可吴晓文终归是成了青云的妻，为唐家生育了一双孙子孙女，有所要求他尽量满足，瞒着老伴只为不让老伴生气，但他绝对是和老伴一个阵营的，吴晓文如此不敬重，等于是把老夫妻俩都不放在眼里。\r

唐奶奶淡定地喝完一盏茶，笑着和阿公阿奶说两句话，还顺手儿把一碟油炸茶果放到曼曼、浩浩面前，小孩子味蕾娇嫩清淡，不太适应茶水里的苦涩，就吃茶果改口。\r

做完这些，唐奶奶才对唐青云和吴晓文说道：“行了，别拉拉扯扯的了，今儿咱们言无不尽，有话全说出来，大家都了解了解！吴晓文，你刚说我们唐家是老封建家庭，你不是卖给我们家的，确实不是！当初你和青云号称自由恋爱自由结合双方自愿，没人强迫！你还说就事论事，不要牵扯不相干的无辜之人，没错，我提到你母亲了，林爱真可不是无辜之人！她生养、调教出你这样不着四六的愚蠢女儿，就该骂！你让我自省其身，这个不劳提醒，我说话做事，按照我自己的一套规矩，六十年了，我过了一辈子，可没出过你这样的笑话！”\r

吴晓文咬着嘴唇，控制不住自己地轻轻颤抖，眼泪流了满脸，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老太太又骂她和她的母亲，很想辩驳，想骂回去，急切间却嘴笨舌拙，像是找不着理由了，加之唐青云对她怒目而视，使得她缺失了勇气，脑子里隐隐约约保持一点清明，提醒她不能够和老太太完全撕破脸皮，她只是来争权益，并不是来寻仇打敌人的！\r

浩浩给唐青云和吴晓文送上两盏热茶，是阿奶让他送去的，唐青云接了，吴晓文却不接，唐雅萱也端着杯开水过来递给吴晓文，软声道：“妈妈喝水，你嘴唇都干裂了。”\r

吴晓文就接过喝了两口，抬手轻抚唐雅萱的脸：“真乖！”\r

浩浩：……\r

唐青云扫了吴晓文一眼，从浩浩手上接走茶盏，一气喝干，然后拍拍他，让他仍坐回爷爷奶奶身边去。\r

小曼坐在唐青山旁边削苹果，时不时看一眼吴晓文，被这女人的行为搞得十分无语。\r

明明是她无理取闹挑起事端，到头来，委屈崩溃的她，顶着满脸泪水一副被欺负被凌辱的可怜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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